Sunday, July 14, 2024

《祖堂集》藥山惟儼

藥山和尚嗣石頭,在朗州。師諱惟儼,姓韓,絳州人也,後徙南康。

  年十七,事潮州西山慧照禪師。大曆八年,受戒於衡嶽寺希澡律師。

  師一朝言曰:「大丈夫當離法自淨,焉能屑屑事細行於布巾耶?」

  即謁石頭大師,密領玄旨。

 

師於貞元初居澧陽芍藥山,因號藥山和尚焉。

師初住時,就村公乞牛欄為僧堂。

  住未得多時,近有二十來人。忽然有一僧來請他為院主,漸漸近有四五十人。

  所在迫狹,就後山上起小屋,請和尚去上頭安下。和尚上頭又轉轉師僧王。

  其院主僧再三請和尚為人說法。和尚一二度不許,第三度方始得許,

  院主便歡喜,先報大眾。大眾喜不自勝,打鍾上來。僧眾纔集,和尚關卻門便歸丈室。

 

院主在外責曰:「和尚適來許某甲為人,如今因什麼卻不為人?賺某甲。」

師曰:「經師自有經師在,論師自有論師在,律師自有律師在。院主怪貧道什麼處?」

 

從此後從容得數日,後昇座,

便有人問:「未審和尚承嗣什麼人?」師曰:「古佛殿裏拾得一行字。」

進曰:「一行字道什麼?」師曰:「渠不似我,我不似渠,所以肯這個字。」

 

李翱相公來見和尚,和尚看經次,殊不采顧。

  相公不肯禮拜,乃發輕言:「見面不如千里聞名。」

  師召相公,相公應喏。

  師曰:「何得貴耳而賤目乎?」相公便禮拜。

  起來,申問:「如何是道?」

  師指天又指地曰:「雲在青天水在瓶。」

  相公禮拜。後以偈曰:

  「練得身形似鶴形,千株松下兩函經。

    我聞師道無餘說,雲在青天水在瓶。」

 

師因一一夜月明上藥山頂,中夜而大笑一聲,澧陽東來,去藥山九十里,

  澧陽人其夜同聞笑聲,盡曰:「是東家聲。」

  來處展轉尋問,互東推,直至藥山,徒眾曰:「夜聞和尚山頂笑。」

  李相公讚曰:

  「選得幽居愜野情,終年無送亦無迎。

    有時直上孤峰頂,月下披雲笑一聲。」

 

相公別問:「如何是戒定慧?」

師曰:「貧道這裏無這個閑家具。」

問:「己事未明,乞和尚指示。」

師沈吟良久曰:「吾今為汝道一句亦不難,只宜汝於言下便見去。」

 

師因喚沙彌。

道吾曰:「用沙彌童行作什麼?」師曰:「為有這個。」

吾曰:「何不棄卻?」師曰:「有來多少時?」

 

師因石頭垂語曰:「言語動用亦勿交涉。」師曰:「無言語動用,亦勿交涉。」

石頭曰:「這裏針劄不入。」師曰:「這裏如石上栽花。」

  有人拈問漳南:「古人石上栽花意作麼生?」

  漳南曰:「伏汝大膽。」卻曰:「還會麼?」對曰:「不會。」

  云:「癩人喫豬肉。」

 

師問僧:「近離什麼處?」對曰:「近離百丈。」

師曰:「師兄一日十二時中,為師僧說什麼法?」

對曰:「或曰三句外省去,或曰六句外會取,或曰未得玄鑒者,且依了義教,猶有相親分。」

師曰:「三千里外且喜得,勿交涉。」

 

師帶刀行次,道吾問:「背後底是什麼?」師拔刀便驀口斫。

 

師夜不點火,僧立次,

  師乃曰:「我有一句子,待特牛生兒,即為汝說。」

  僧曰:「特牛生兒了也,只是和尚不說。」

  師便索火。火來,僧便抽身入眾。

雲嵒舉似洞山

  洞山曰:「此僧卻見道理,只是不肯禮拜。」

  僧拈問長慶:「既是見,為什麼不肯禮拜?」慶曰:「只為無禮。」

  白蓮拈問:「僧既見道理,為什麼不肯禮?」(無對)

  白蓮代曰:「更不欲得出頭。」

 

師又時喚沙彌。

  雲嵒曰:「喚他作什麼?」師曰:「我有折腳鐺子,要伊提上提下。」

  嵒曰:「若與麼,則某甲與和尚一人出一手。」

 

師又時問僧:「汝諸方行腳來覓取難得底物來不?」僧對不中。師曰:「堪作什麼用?」

  師代曰:「不緣閨閤所滯,覓來久矣。」

 

師問雲嵒:「作什麼?」對曰:「擔水。」

  師曰:「那個尼?」對曰:「在。」

  師曰:「你來去為阿誰?」對曰:「替渠東西。」

  師曰:「何不教伊並頭行?」對曰:「和尚莫謾他。」

  師曰:「不合與麼道。」師代曰:「還曾擔擔麼?」

 

師有時曰:「我有一句子,未曾向人說。」道吾曰:「相隨來也。」

 

師問僧:「汝從什麼處來?」對曰:「南泉來。」

  師曰:「在彼中多少時?」對曰:「經冬過夏。」

  師曰:「與麼則作一頭水牯牛去也。」對曰:「雖在彼中,不曾上他食堂。」

  師曰:「不可口喫東西風也。」對曰:「莫錯和尚,自有人把匙箸在。」

 

雲嵒問:「一句子如何言說?」

  師曰:「非言說。」

  道吾曰:「早說了也。」

 

雲嵒因乞百丈齋,師問:「陰界不喫,乞與阿誰?」對曰:「有一人要。」

 

因于相公問紫玉:「佛法至理如何?」

  王召相公名,相公應喏。玉曰:「更莫別求。」

  師聞舉曰:「搏殺這個漢。」

  僧便問師:「如何?」師代曰:「是什麼?」

 

院主報和尚:「打鍾也,請和尚上堂。」

  師曰:「汝與我擎缽盂來。」

  院主不會。

 

雲嵒曰:「和尚無手腳來多少時?」師曰:「汝只是枉被袈裟。」

  曰:「某甲只與麼,和尚如何?」師曰:「我無這個眷屬。」

 

師問園頭:「作什麼來?」對曰:「栽菜來。」

  師曰:「栽則不障,你莫教根生。」園頭曰:「既不教根生,大眾喫個什麼?」

  師曰:「你還有口麼?」

 

師書一「佛」字,

道吾:「是什麼字?」吾曰:「是『佛』字。」

師曰:「咄!這多口阿師。」

千佛代叉手退後立,又代藥山第二機曰:「錯。」

 

有僧在藥山三年作飯頭,

  師問:「汝在此間多少時?」對曰:「三年。」

  師曰:「我摠不識汝。」

  其僧不會,恨而發去。問:「學人有疑,請師決。」師曰:「且待上堂時來。」

  師晚際上堂曰:「今日有僧決疑,在什麼處?出來!」

  其僧纔出來,師便托出,卻入房丈。

 

師行次,雲嵒避邊側立,待師到,云:「後底,後底。」

  師便驀口摑。問:「如何得不被諸境惑?」

 

師曰:「聽他,何礙你?」

僧曰:「學人不會此意如何?」師曰:「何境惑你?」

 

問:「如何是道中指寶?」師曰:「莫諂曲。」

進曰:「不諂曲時如何?」師曰:「傾國不換。」

 

道吾和尚四十六方始出家,俗姓王,鍾陵建昌縣人也。雲嵒和尚是道吾親弟也。

  雲嵒先出家,在百丈造侍者。道吾在屋裏報探官。

  一日行得五百里,恰到百丈莊頭,討喫飯。當時侍者亦下莊頭。

 

莊主喚侍者對客。侍者來相看一切後,

便問:「將軍是什麼處人?」曰:「鍾陵建昌人也。」

  「貴姓什麼?」對曰:「姓王。」

  侍者便認得家兄,便把手啼哭云:「孃在無?」

  對曰:「憶師兄,哭太煞,失卻一隻眼,下世去。」

  侍者得消息,當日便上百丈。

  侍者領兄參和尚一切後,侍者便諮白和尚:「這個是某甲兄,欲投師出家,還得也無?」

  百丈曰:「投某出家則不得。」侍者曰:「作麼生即是?」

  百丈曰:「投師伯處出家。」

 

侍者領去師伯處,具陳前事,師伯便許,兄便投出家。

後侍者領師弟入京受戒了,卻轉來近百丈。

兩人坐地歇息次,

道吾起來禮拜曰:「某甲有一段事,欲問多時,未得其便。今日有幸,啟問師兄,還得也無?」

嵒曰:「有什麼事?」

吾便問:「離卻這個殼漏子後,與師兄什麼處得相見?」

嵒曰:「不生不滅處相見。」

吾曰:「莫道草裏無人,自有鑒人。」

嵒曰:「作麼是你襆頭痕子尚猶在,有這個身心?」

吾曰:「啟師兄,莫下這個言詞。佛法不在僧俗。」

嵒便問:「與麼理長則就,師弟作麼生?」

吾曰:「非不生不滅處,亦不求相見。」

雲嵒後曰:「灼然是你眼目得與麼細,若也到山中,遞相度脫。」

 

便歸百丈。過得一年後,道吾辭百丈,便到藥山。

藥山問:「一句子如何言說?」吾曰:「有一人總不曾言說。」

  師曰:「大藏小藏從何來?」吾曰:「傍出。」

  師甚奇之。

 

因此學禪得滋味,後只觀望師兄來。有一日造書,

  書上說:「石頭是真金鋪,江西是雜貨鋪,師兄在彼中墮根作什麼?千萬千萬,速來速來。」

雲嵒得這個信後,只管憂愁。

有一日在和尚身邊侍立,直到三更。

和尚曰:「且歇。」嵒不去。

和尚曰:「你有什麼事?顏容瘦惡,恰似肚裏有事。有事但說。」雲嵒云:「無事。」

和尚曰:「莫是得智闍梨信不?」嵒云:「不敢。」

百丈索道吾信,嵒便取,呈似和尚。

和尚見了云:「灼然是『生我者父母,成我者朋友』。你不用在我這裏,便速去。」

嵒曰:「不敢去。」

百丈曰:「我有書兼有信物,欲得送藥山尊者,你持書速去。」

 

雲嵒奉師處分,持書到藥山。

道吾相接,引去和尚處。達書一切了後,

藥山問:「海師兄尋常說什麼法?」對曰:「三句外省去,亦曰六句外會取。」

師曰:「三千里外且喜得勿交涉。」

又問:「更有什麼言句?」對曰:「有時說法了。」

 

大眾下堂次,

師召大眾,大眾迴首,

師曰:「是什麼?」藥山曰:「何不早道海兄猶在,因汝識得百丈矣。」

師問雲嵒:「目前生死如何?」對曰:「目前無生死。」

師曰:「二十年在百丈,俗氣也未除。」

嵒卻問:「某甲則如此,和尚如何?」

師曰:「癵癵拳拳,羸羸垂垂,百醜千拙,且與麼過時。」

從此共師弟遞相成持。

 

雲嵒後有一日辭藥山。

藥山問:「去什麼處?」對曰:「欲去溈山師兄處。」

師曰:「為什麼事?」對曰:「某甲與溈山在百丈時有一願。」

師曰:「願道什麼?」

對曰:「某等兩人曾在百丈時,溈山和尚造典座,某甲造侍者,不離左右,佐副和尚。

  在後違於本願,欲得說破這個事。」

師便許,嵒便下山。

道吾擔衣缽送到橋亭後卻轉來,不審和尚。

和尚云:「送師兄去來?」對曰:「送了也。」

道吾卻問:「師兄離師左右,還得也無?」

師曰:「智闍梨何必有此問?多少年壓膝道伴,何事不造作,何事不商量?不用更問。」

道吾云:「無和尚一言,堪為後來是標牓,乞和尚一言。」

師曰:「若也如此,我則與汝道:『眼則有也,只欠濤汰。』」

道吾聞此語,當夜便發,明朝到山下村院,得見師兄,說藥山語了,相共轉來藥山,直到終,不離左右。

 

真覺大師舉問玄晤大師:「眼門放光照破山河。山河大地不礙眼光。此人過在什麼處,只欠濤汰。」

玄晤大師曰:「除卻兩人,降此已下,任你大悟去,也須濤汰。」

進曰:「此是什麼人?」對曰:「西天是一人,唐土是一人。」

進曰:「西天一人是什麼人?」對曰:「維麼居士。」

「唐土是什麼人?」云:「雙林傅大士。」

進曰:「此兩人被什麼時節因緣,即不濤汰?」對曰:「劄箌則過於老兄。」(此是龍花舉也,若依祖堂舉者。)

雲嵒不安時,道吾問:「離卻這個殼漏子,向什麼處再得相見?」

嵒曰:「不生不滅處相見。」

吾曰:「何不道『非不生不滅處,亦不求相見』?」

 

師問雲嵒:「馬有角,你還見也無?」對曰:「有,要見作什麼?」

師曰:「與麼則好馬也。」對曰:「若是好馬,則將出去。」

 

師有一日看經次,

白顏問和尚:「休得看經,不用攤人得也。」

  師卷卻經,問白顏曰:「勢何似?」對曰:「正當午時。」

  師曰:「猶有紋綵在。」對曰:「無亦無。」

  師曰:「你大煞聰明。」卻問師:「某甲如此,和尚如何?」

  師曰:「攣攣拳拳,羸羸垂垂,百醜千拙,且與麼過時。」

 

茗溪和尚對師說話去後,

  師向雲嵒曰:「茗溪向上曾為節察來。」

  嵒卻問和尚:「向上曾為什麼?」

  師曰:「攣攣拳拳,羸羸垂垂,百醜千拙,且與麼過時。」

  嵒禮拜出去,向道吾拈起因緣。

  吾曰:「好話只欠一問。」嵒云:「作麼生問?」道吾云:「何故如此?」

  嵒纔得個問頭,便去和尚處,續前問:「何故如此?」

  師曰:「書卷不曾展。」

  後有人舉似石霜。石霜曰:「不曾展他書卷。」

 

又時,侍者請和尚喫藥食。師曰:「不喫。」

  進曰:「為什麼不喫?」師曰:「消他不得。」

  進曰:「什麼人消得?」師曰:「不犯優婆事者。」

  進曰:「和尚為什麼消他不得?」師拈起綿卷子曰:「爭奈這個何?」

 

雲嵒請師浴,師曰:「我不浴。」

  進曰:「為什麼不浴?」師曰:「無垢。」

  進曰:「無垢卻須浴。」師曰:「這蒼生,無垢浴什麼?」

  嵒曰:「爭那如許多孔竅何?」

 

師勘東國僧,

  問:「汝年多少?」對曰:「七十八。」

  師曰:「可年七十八麼?」對曰:「是也。」

  師便打之。

  後有人拈問曹山:「作麼生祇對,免得藥山打之?」曹山曰:「正銜天子敕,諸侯避路傍。」

  進曰:「只如上座。過在什麼處即被打之?」曹山曰:「前鏘托猶淺,後箭射人深。」

 

問:「學人擬欲歸鄉去時如何?」師曰:「有人遍身烘爛,臥荊棘之中,闍梨作麼生歸?」

對曰:「與麼則某甲卻不歸去也。」師曰:「無。卻須歸鄉去。你若歸鄉去,我與你休糧方。」

進曰:「請和尚休糧方。」師曰:「二時把缽盂上堂,莫咬破一粒米。」

 

曜日頌》:

  「遍身烘爛更何人,臥棘森森一智真。

    為報你來須體妙,時中不擬宛然新。」

 

石室沙彌往京城受戒,恰到朗州,經過次,近藥山下,路上忽見一個老人。

沙彌問老人萬福,老人曰:「法公萬福。」

沙彌問:「前程如何?」老人曰:「法公何用忙,這裏有肉身菩薩出世,兼是羅漢僧造院主,何妨上山禮拜?」

沙彌纔得個消息,便到藥山,換衣服直上法堂,禮拜和尚。

師曰:「從什麼處來?」對曰:「從南嶽來。」

師曰:「什麼處去?」對曰:「江陵受戒去。」

師曰:「受戒圖什麼?」對曰:「圖免生死。」

大師曰:「有一人不受戒而遠生死,阿你還知也無?」

對曰:「既若如此,佛在世制二百五十條戒又奚為?」

師曰:「咄!這饒舌沙彌,猶掛著脣齒在。」

師便教伊參眾去。

 

其沙彌去庫頭相看主事次,道吾來,不審和尚。

和尚向道吾曰:「你見適來跛腳沙彌麼?」對曰:「見。」

師曰:「此沙彌有些子氣息。」吾曰:「村裏男女有什麼氣息?未得草草,更須勘過始得。」

 

師教侍者喚其沙彌,沙彌便上來。

師曰:「聞說長安甚大鬧,汝還知也無?」對曰:「不知。我國甚安清。」

師曰:「汝從看經得,從人請益得?」對曰:「不從看經得,亦不從人請益得。」

師曰:「大有人不看經亦不從人請益。為什麼不得?」對曰:「不道他無,自是不肯承當。」

師向道吾曰:「不信道老僧不虛發言。」便下床撫背云:「真師子兒。」

 

沙彌又辭。

師問:「汝向什麼處去?」對曰:「住庵去。」

師曰:「生死事大,汝何不受戒?」對曰:「彼此知是一般事,喚什麼作受戒?」

師曰:「若與麼在我身邊,時復要見。」

因此在藥山去半里地卓庵過一生,呼為石室高沙彌也。

 

僧問:「身命切急處如何?」師曰:「莫種雜糧。」

進曰:「將何供養?」師曰:「無口者。」

師垂語曰:「是你諸人欲知保任,向高高山頂立,向深深海底行。此處行不異,方有小許些子相應之分。」

有人拈問順德:「古人有言『向高高山頂立,向深深海底行』,

  如何是『高高山頂立』?」德云:「只處峭峭。」

「如何是『深深海底行』?」德云:「深湛履踐。」

 

師看經次,

僧問:「和尚尋常不許人看經,為什麼卻自看經?」師曰:「我要遮眼。」

進曰:「學人學和尚看經得不?」師曰:「汝若學我看經,牛皮也須穿過。」

 

長慶拈問僧:「古人遮眼,眼有何過?」

  對者非一,不稱師旨。自代曰:「一翳又作麼生?」

 

師大和八年甲寅歲十一月六日告眾曰:「法堂倒也,法堂倒也。」

  眾人不測,遂把物撐之。師拍手大笑曰:「汝不會我意。」

  師遂告寂,春秋八十四,僧夏六十五,敕諡弘道大師化城之塔。

 

《祖堂集》丹霞天然

《祖堂集》

 

丹霞和尚嗣石頭。

  師諱天然,少親儒墨,業洞九經。

  初與居士同侶入京求選,因在漢南道寄宿次,忽夜夢日光滿室。

  有鑒者云:「此是解空之祥也。」

 

又逢行腳僧,與喫茶次,僧云:「秀才去何處?」對曰:「求選官去。」

  僧云:「可惜許功夫,何不選佛去?」秀才曰:「佛當何處選?」

  其僧提起茶碗曰:「會麼?」秀才曰:「未測高旨。」

  僧曰:「若然者,江西馬祖今現住世說法,悟道者不可勝記,彼是真選佛之處。」

 

二人宿根猛利,遂返秦遊而造大寂,禮拜已,

大師曰:「這漢來作什麼?」

秀才汰上襆頭,馬祖便察機,

笑而曰:「汝師石頭麼?」  秀才曰:「若與麼則與某甲指示石頭。」

馬祖曰:「從這裏去南嶽七百里,長老在石頭,你去那裏出家。」

秀才當日便發去,到石頭參和尚。

 

和尚問:「從什麼處來?」  對曰:「某處來。」

石頭曰:「來作什麼?」秀才如前對,

石頭便點頭曰:「著槽廠去。」

乃執爨役。經一二載餘,石頭大師明晨欲與落髮,今夜童行參時,

大師曰:「佛殿前一搭草,明晨粥後鏟卻。」

來晨諸童行競持鍬鑺,唯有師獨持刀水,於大師前跪拜揩洗。大師笑而剃髮。

 

師有頂峰突然而起,大師按之曰:「天然矣。」

落髮既畢,師禮謝度兼謝名。

大師曰:「吾賜汝何名?」

  師曰:「和尚豈不曰『天然』耶?」

石頭甚奇之,乃為略說法要,師便掩耳云:「太多也。」

和尚云:「汝試作用看。」  師遂騎聖僧頭。

大師云:「這阿師!他後打破泥龕塑像去。」

 

師受戒已,而大寂耀摩尼於江西,師乃下嶽再詣彼,禮謁大寂。

大寂問:「從什處來?」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對曰:「從石頭來。」

大寂曰:「石頭路滑,還澾倒也無?」對曰:「若澾倒即不來此也。」

大寂甚奇之。

 

師放曠情懷,濤違順境,樂乎雲水,去住逍遙。至洛京,參國師。

初見侍者便問:「和尚還在也無?」 

對曰:「在,只是不看客。」  師曰:「大深遠生!」

侍者曰:「佛眼覷不見。」    師曰:「龍生龍子,鳳生鳳子。」

侍者舉似國師,國師便打侍者。

 

師尋上鄧州丹霞山,格調孤峻,少有攀者。

爰有禪德遠來問津,山下遇見師,

遂輒申問:「丹霞山在什麼處?」  師指山曰:「青青黤黤底是。」

禪德曰:「莫只這個便是不?」    師曰:「真師子兒,一撥便轉。」

 

次於天台,居花頂峰三載。又禮國一禪師。

 

以元和初上龍門香山,與伏牛禪師為莫逆侶。

後於惠林寺,遇天寒,焚木佛以禦次,主人或譏。

師曰:「吾茶毗,覓舍利。」  主人曰:「木頭有何也?」

師曰:「若然者何責我乎?」  主人亦向前,眉毛一時墮落。

 

有人問真覺大師:「丹霞燒木佛,上座有何過?」

大師云:「上座只見佛。」

進曰:「丹霞又如何?」 

大師云:「丹霞燒木頭。」

 

師有時到山院寄宿,見老宿共行者同床坐。

師放下衣缽,便問訊二人,二人都不顧視。

直至來朝,遂見行者將一鐺飯向堂中心著,共老宿喫,又不喚師,師亦自向前共喫。

行者見師向前,便顧視老宿云:「莫言侵早起。」

師向老宿曰:「這個行者,何不教伊?大無禮生!」

老宿云:「好個人家男女,有什麼罪過?點污他作什摩!」

師云:「適來洎錯放過。」

 

師作《孤寂吟》曰:

「時人見余守孤寂,為言一生無所益。余則閑吟孤寂章,始知光陰不虛擲!

  不棄光陰須努力,此言雖說人不識。識者同為一路行,豈可顛墜緣榛棘?

  榛棘茫茫何是邊,只為終朝盡眾喧。眾喧不覺無涯際,哀哉真實不虛傳。

  傳之響之只不聞,猶如燈燭合盂盆。共知摠有光明在,看時未免暗昏昏。

  昏昏不覺一生了,斯類塵沙比不少。直似潭中吞鉤魚,何異空中盪羅鳥?

 

  此患由來實是長,四維上下遠茫茫。倏忽之間迷病死,塵勞難脫哭愴愴。

  愴愴哀怨終無益,只為將身居痛室。到此之時悔何及,雲泥未可訪孤寂。

  孤寂宇宙窮為良,長吟高臥一閑堂。不慮寒風吹落葉,豈愁桑草遍遭霜。

  但看松竹歲寒心,四時不變流清音。春夏暫為群木映,秋冬方見鬱高林。

  故知世相有剛柔,何必將心清濁流?二時麤糖隨緣過,一身遮莫布毛裘。

 

  隨風逐浪往東西,豈愁地迮與天低。時人未解將為錯,余則了然自不迷。

  不迷須有不迷心,看時淺淺用時深。此個真珠若採得,豈同樵夫負黃金。

  黃金亨練轉為真,明珠含光未示人。了即毛端滴巨海,始知大地一微塵。

  塵滴存乎未免愆,莫棄這邊留那邊。直似長空搜鳥跡,始得玄中又更玄。

 

  舉一例諸足可知,何用諵諵說引詞。只見餓夫來取飽,未聞漿逐渴人死。

  多人說道道不行,他家未悟詐頭明。三寸利刀開曠路,萬株榛棘擁身生。

  塵滓茫茫都不知,空將辯口瀉玄微。此物那堪為大用,千生萬劫作貧兒。

  聊書孤寂事還深,鍾期能聽白牙琴。道者知音指其掌,方貴名為孤寂吟。」

 

師又有《翫珠吟》:

「識得衣中寶,無明醉自惺。

  百骸俱潰散,一物鎮長靈。知境渾非體,尋珠不見形。

  悟即三身佛,迷疑萬卷經。在心心豈測,居耳耳難聽。

  罔像先天地,淵玄出杳冥。本剛非鍛鍊,元淨莫澄停。

  盤泊逾朝日,玲瓏映曉星。瑞光流不滅,真澄濁還清。

 

  鑒照崆峒寂,勞籠法界明。剉凡功不滅,超聖果非盈。

  龍女心親獻,蛇王口自傾。護鵝人卻活,黃雀義猶輕。

  解語非關舌,能言不是聲。絕邊彌瀚漫,三際等空平。

  演教非為教,聞名不認名。二邊俱不立,中道不須行。

  見月休看指,歸家罷問程。識心豈測佛,何佛更堪成?」

 

又頌曰:

「丹霞有一寶,藏之歲月久。從來人不識,余自獨防守。

  山河無隔礙,光明處處透。體寂常湛然,瑩徹無塵垢。

  世間採取人,顛狂逐路走。余則為渠說,撫掌笑破口。

  忽遇解空人,放曠在林藪。相逢不擎出,舉意便知有。」

 

師又有《驪龍珠吟》:

「驪龍珠,驪龍珠,光明燦爛與人殊,十方世界無求處,縱然求得亦非珠。

  珠本有,不昇沉,時人不識外追尋,行盡天涯自疲極,不如體取自家心。

  莫求覓,損功夫,轉求轉覓轉元無。恰如渴鹿趁陽燄,又似狂人在道途。

  須自體,了分明,了得不用更磨瑩,深知不是人間得,非論六類及生靈。

 

  虛用意,損精神,不如閑處絕纖塵,停心息意珠常在,莫向途中別問人。

  自迷失,珠元在,此個驪龍終不改。雖然埋在五陰山,自是時人生懈怠。

  不識珠,每拋擲,卻向驪龍前作客,不知身是主人公,棄卻驪龍別處覓。

  認取寶,自家珍,此珠元是本來人,拈得翫弄無窮盡,始覺驪龍本不貧,

  若能曉了驪珠後,只這驪珠在我身。」

 

師有《弄珠吟》:

「般若神珠妙難測,法性海中親認得。隱現時遊五蘊山,內外光明大神力。

  此珠無狀非大小,晝夜圓明悉能照。用時無處復無蹤,行住相隨常了了。

  先聖相傳相指授,信此珠人世希有。智者號明不離珠,迷人將珠不識走。

  吾師權指喻摩尼,採人無數入春池。爭拈瓦礫將為寶,智者安然而得之。

 

  言下非近亦非遠,體用如如轉無轉。萬機珠對寸心中,一切時中巧方便。

  皇帝曾遊於赤水,視聽爭求都不遂。罔像無心卻得珠,能見能聞是虛偽。

  非自心,非因緣,妙中之妙玄中玄。森羅萬像光中現,尋之不見有根源。

  燒六賊,爍四魔,能摧我山竭愛河。龍女靈山親獻佛,貧兒衣裏枉蹉跎。

  亦非性,亦非心,非性非心超古今。體絕名言名不得,權時題作弄珠吟。」

 

師與麻谷遊山,到澗邊語話次,

  麻谷問:「如何是大涅槃?」  師迴頭云:「急。」

  谷曰:「急個什麼?」        師云:「澗水。」

 

師初開堂時,

有人問:「作麼生語話即得不墮門風?」  師曰:「一任語話即不墮門風。」

僧云:「便請和尚語話。」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師曰:「青山淥水不相似。」

 

師勘僧曰:「什麼處來?」  對曰:「山下來。」

  師曰:「喫飯也未?」    對曰:「喫飯了也。」

  師曰:「將飯與闍梨喫的人,還有眼也無?」  (無對)

有人舉似溈山,溈山云:「有。」

  進曰:「眼在什麼處?」  溈山曰:「眼在頂上。」

有人持此語舉似洞山

  洞山云:「若不是溈山,爭解與麼道?」

  僧便問:「作麼生是在頂上底眼?」    洞山云:「不昧向上。」

 

招慶拈問保福:「將飯與人喫,感恩則有分,為什麼卻成不具眼去?」

  保福云:「施者、受者,二俱瞎漢。」

  慶云:「忽有人盡其機來,還成瞎漢不?」  保福曰:「和尚還為人麼?」

  慶云:「教某甲共阿誰商量?」            保福尋後曰:「道某甲瞎漢得麼?」

 

師又有《如意頌》曰:

「真如如意寶,如意寶真如。森羅及萬像,一法更無餘。

  海澄孤月照,天地洞然虛。寂寂空形影,明明一道如。」

 

師以長慶三年癸卯歲六月二十三日告門人,令備湯,沐訖云:「吾將行矣。」

  乃戴笠子,策杖入屨,垂一足未至地而逝。

  春秋八十六。敕諡智通大師妙覺之塔。劉軻撰碑文。

 

《祖堂集》石頭和尚

石頭和尚嗣吉州思和尚,在南嶽。師諱希遷,姓陳,端州高要人也。

  在孕之時,母絕羶穢。及誕之夕,滿室光明。父母怪異,詢乎巫祝。

  巫祝曰:「斯吉祥之徵也。」

  風骨端秀,方頤大耳,專靜不雜,異乎凡童。

  及年甫齠齔,將詣佛寺,見尊像。母氏令禮,禮已曰:「斯佛也。」

  師禮訖,瞻望久之,

  曰:「此蓋人也,形儀手足與人奚異?苟此是佛,余當作焉。」

  時道俗咸異斯言。

 

親黨之內多尚淫祀,率皆宰犢以祈福祐。

  童子輒往林社毀其祀具,奪牛而還,歲盈數十,悉巡之于寺。自是親族益修淨業。

 

時六祖正揚真教,師世業鄰接新州,遂往禮覲。

  六祖一見忻然,再三撫頂而謂之曰:「子當紹吾真法矣!」

  與之置饌,勸令出家。於是落髮離俗。開元十六年具戒於羅浮山。

  略探律部,見得失紛然,乃曰:「自性清淨,謂之戒體。諸佛無作,何有生也?」

  自爾不拘小節,不尚文字,

 

因讀公《涅槃無名論》云:「覽萬像以成己者,其唯聖人乎?」

乃歎曰:「

  聖人無己,靡所不己;法身無量,誰云自他?

  圓鏡虛鑒於其間,萬像體玄而自現。境智真一,孰為去來?至哉斯語也!」

 

尚於山舍假寐如夢,見吾身與六祖同乘一龜,游泳深池之內,

  覺而詳曰:「龜是靈智也;池,性海也。吾與師同乘靈智,遊於性海久矣。」

 

六祖遷化時,師問:「百年後某甲依什麼人?」六祖曰:「尋思去。」

六祖遷化後,便去清涼山靖居行思和尚處,禮拜侍立,

和尚便問:「從什麼處來?」對曰:「從曹溪來。」

和尚拈起和痒子曰:「彼中還有這個也無?」對曰:「非但彼中,西天亦無。」

和尚曰:「你應到西天也無?」對曰:「若到即有也。」

和尚曰:「未在,更道。」對曰:「和尚也須道取一半,為什摩獨考專甲?」

和尚曰:「不辭向你道,恐已後無人承當。」

和尚又問:「你到曹溪得個什麼物來?」對曰:「未到曹溪,亦不曾失。」

師卻問和尚:「在曹溪時還識和尚不?」

思曰:「你只今識吾不?」對曰:「識又爭能識得?」又問:「和尚自從嶺南出後,在此間多少時?」

思曰:「我亦不知汝早晚離曹溪。」對曰:「某甲不從曹溪來。」

思曰:「我也知你來處。」對曰:「和尚幸是大人,莫造次。」

 

思和尚見師異於常人,便安排於西俠,日夕只在和尚身邊。

其師形貌端正,足人是非,直得到和尚耳裏。

和尚得消息,向師曰:「汝正時是。」師便應喏。

 

第二日,粥鼓鳴了,在西俠裏坐,伸手取粥。廚下僧見其缽盂,尋來。

元來其師取和尚粥,眾人知是其人安排。

凡夫不識聖人,謗和尚,又毀師。闔院一齊上來,於和尚前收過。

 

思和尚向師曰:「從今已後,第一不得行此事。你若行此事,是你正眼埋卻也不難。」

師受戒後,思和尚問:「你已是受戒了也,還聽律也無?」對曰:「不用聽律。」

思曰:「還念戒也無?」對曰:「亦不用念戒。」

思曰:「你去和尚處達書得否?」對曰:「得。」

思曰:「速去速來。你若遲晚些子,不見吾。你若不見吾,不得床下大斧。」

 

師便去到南嶽和尚處。書猶未達,先禮拜問:「不慕諸聖、不重己靈時如何?」

和尚曰:「子問太高生,向後人成闡提去。」

師對曰:「寧可永劫沉淪,終不求諸聖出離。」

師機既不投,書亦不達,便歸師處。

 

思和尚問:「彼中有信不?」師對曰:「彼中無信。」

思曰:「有迴報也無?」對曰:「信既不通,書亦不達。」

師卻問:「專甲去時,和尚有言,教速來床下收取大斧。今已來也,便請大斧。」

思和尚良久,師作禮而退。

 

斯之要旨,豈劣器之能持?乃佛佛俓燭心燈,祖祖玄傳法印。

大師既投針而久親於丈室,臨歧而迥承方外之機,則能事將備,道可行矣。

思和尚曰:「吾之法門,先聖展轉遞相囑授,莫令斷絕。祖師預記於汝,汝當保持,善自好去。」

非久之間,思和尚遷化。

師著麻一切了,於天寶初方屆衡嶽。遍探岑壑,遂頓息於南臺。

 

寺東有石如臺,乃庵其上,時人號石頭和尚焉。此臺則梁海禪師得道之臺也。

師初至南臺,師僧去看,轉來向和尚說:「昨來到和尚處問佛法,輕忽底後生來東石頭上坐。」

讓曰:「實也無?」對曰:「實也。」

便喚侍者曰:「

  你去東邊子細看,石頭上坐底僧,若是昨來底後生,便喚他。

  若有應,你便道:『石上憉悙子,堪移此處栽。』」

 

侍者持此偈舉似師。師答曰:「任你哭聲哀,終不過山來。」

侍者卻來舉似讓和尚。

和尚云:「這阿師!他後子孫噤卻天下人口去。」

又教侍者問法。侍者去彼問:

  「如何是解脫?」師曰:「阿誰縛汝?」

  「如何是淨土?」師曰:「阿誰垢汝?」

  「如何是涅槃?」師曰:「誰將生死與汝?」

侍者卻來舉似和尚。和尚便合掌頂戴。

 

此時有堅固禪師、蘭、讓三人為世宗匠,僉曰:「彼石頭上有真師子吼。」

  師喚主事具陳前事。主事曰:「乞師有事處分。」

  和尚領眾去東邊見石頭。

  石頭又強為不得起來迎接,相看一切了,讓和尚與石頭起院成持也。

僧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

師曰:「問取露柱去。」僧曰:「不會。」師曰:「我更不會。」

 

大顛問:「古人道『道有、道無,二謗』,請師除。」

師曰:「正無一物,除個什麼?」

師索大顛曰:「併卻咽喉脣吻,速道將來。」

對曰:「無這個。」師曰:「若與麼,則你得入門也。」

僧問:「如何是本來事?」師曰:「汝因何從我覓?」

進曰:「不從師覓,如何即得?」師曰:「何曾失卻那作麼?」

 

藥山在一處坐。師問:「你在這裏作什麼?」

對曰:「一物也不為。」師曰:「與麼則閑坐也。」

對曰:「若閑坐則為也。」師曰:「你道不為,不為個什麼?」對曰:「千聖亦不識。」

師以偈讚曰:

  從來共住不知名,任運相將作摩行。

    自古上賢猶不識,造次常流豈可明?」

 

問:「漳南既是千聖,為什麼不識?」答曰:「千聖是什麼碗鳴聲!」

師問僧:「從什麼處來?」對曰:「從江西來。」           (江西馬祖禪師的弟子)

師曰:「江西還見馬祖不?」對曰:「見。」

師乃指一柴橛曰:「馬師何似這個?」

(無對),卻迴舉似師,請師為決。

馬師曰:「汝見柴橛大小?」對曰:「勿量大。」

馬師曰:「汝甚有壯大之力。」僧曰:「何故此說?」

馬師曰:「汝從南岳負一柴橛來,豈不是有壯大之力?」

 

師述《參同契》曰:

笁土大仙心,東西密相付。人根有利鈍,道無南北祖。

  靈源明皎潔,枝派暗流注。執事元是迷,契理亦非悟。

  門門一切境,迴互不迴互。迴而更相涉,不爾依位住。

  色本殊質像,聲源異樂苦。暗合上中言,明暗清濁句。

  四大性自復,如子得其母。火熱風動搖,水濕地堅固。

  眼色耳聲音,鼻香舌鹹醋。然於一一法,依根葉分布。

  本末須歸宗,尊卑用其語。當明中有暗,勿以明相遇。

  當暗中有明,勿以暗相睹。明暗各相對,譬如前後步。

  萬物自有功,當言用及處。事存函蓋合,理應箭鋒住。

  承言須會宗,勿自立規矩。觸目不見道,運足焉知路。

  進步非遠近,迷隔山河耳。謹白參玄人,光陰勿虛度。」

 

師與鄧隱峰鏟草次,見蛇。師過鍬子與隱峰。

  隱峰接鍬子了,怕,不敢下手。

  師卻拈鍬子截作兩段,謂隱峰曰:「生死尚未過得,學什麼佛法。」

  師捋鍬子鏟草次,隱峰問:「只鏟得這個,還鏟得那個麼?」

  師便過鍬子與隱峰。隱峰接得鍬子,向師鏟一下。

  師曰:「你只鏟得這個。」

洞山代曰:「還有堆阜麼?」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堆阜=小丘)

 

師唐貞元六年庚午歲十二月六日終,春秋九十一,僧夏六十三。僖宗皇帝諡號無際大師見相之塔。